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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刘屈氂为左丞相诏(征和二年春) 西汉 · 汉武帝
出处:全汉文 卷四
制诏御史:故丞相贺,倚旧故乘高执而为邪兴美田以利子弟宾客,不顾元元,无益边谷,货赂上流,朕忍之久矣。终不自革。乃以边为援,使内郡自省作车,又令耕者自转,以困农,烦扰畜者,重马伤耗,武备衰减;下吏妄赋,百姓流亡;又诈为诏书,以奸传朱安狱世,已正于理。其以汲郡太守屈氂为左丞相,分丞相长史为两府,以待天下远方之选。夫亲亲任贤,周唐之道也。以澎户二千二百封左丞相为澎侯(《汉书·刘屈氂传》)。
酬晦斋谢司直和子寿宫使赋归来望思之台 南宋 · 释居简
推恩保四海,寡恩徒自戕。
父兮不念子,悠悠我心伤。
父子至情天性也,戾岂自经沟渎者。
回天无药愈狂酲,朽索胡为羁六马。
邪心不作天不疑,皇恤江充刘屈氂。
灵脩一悟倘可冀,抑免杀身伤父慈。
千秋一言机发弩,堕甑已非何所补。
归来望思兮胡不归,千古万古一抔土。
缴汪绎降官词头 南宋 · 吴泳
出处:全宋文卷七二四一、《鹤林集》卷二一
臣闻明允笃忱,共懿惠和,谓之才子,世济其美者也;顽嚣不友,傲狠乱常,谓之不才子,世济其凶者也。济美者善加益而不知,济凶者恶欲掩而自著。是以操赏善罚恶之柄者,必自其源流观之,则才与不才斯过半矣。恭惟皇帝陛下励精更化,宣明典章,录用及于名臣之家,旌褒逮于贤者之后,其所以振幽发潜,惠至渥也。独惟奸谀之既死者未诛,凶暴之济恶者犹在。臣职隶西省,每见有伤于名教,有害于国家者,不敢不为陛下疏别而诵言之。臣窃见降授朝散大夫汪绎,乃义端之子。义端在绍熙间曾为察官,在庆元初曾为中书舍人,彼岂不知宗臣赵汝愚德在生民,勋在王室,望在缙绅士大夫?而三上台疏,极其诋诬;一草谪词,至引刘屈氂、李林甫事以相挤排。不惟不能分别善恶,而且欲陷正人于死地。当时论者,直以凶人目之,以傲象目之,以奴隶目之。所幸给事中黄裳能声其罪于绍熙之时,而无人焉秉诛奸之笔于庆元以后。臣每读国史至此,未尝不痛恨太息。今绎之不才,劣于义端,而奸凶极恶又有甚焉。盖其居官也,以酷为能,以贪为宝。席卷仪真,见于论疏;彗扫宁国,形于赋咏。手执告缗之令,口含罗织之经,凡豪家大姓之饶于财、赢于产者,靡不被其毒手,凶人不足以尽之也。其居家也,为弟不友,为长不义。会宾不以礼,而以黄白之多少相誇雄;禔身不以律,而以丹书之轻重相讥诮。一语不咸,则杯酒殷勤之欢翻为寇雠;一事弗协,则家庭燕私之丑亦相告讦。屠牛之讼,至今传之,人莫不鄙笑,是象傲不足以尽之也。其奉权要也,月有月献,岁有岁献。每一番通讯台馈,辄数千缗;而四节庆遗相府,动数万计。绶献朱床,既极精巧;绎贡珍玉狮子,尤高且大。下至舆仆干办,倾身事之,弗以为耻,奴隶不足以尽之也。夫凶,一极也;傲,悖德也;奴隶,贱名也。决非积善之家所宜有也。义端之首恶,既已逋诛于身后,则如绎之济恶,岂宜漏网于生前?顷江东宪臣廉访来上,考其奸状,自合窜谪,而仅从镌褫,则是丘山之过而毫发之罚,其何以惩贪暴而励忠廉哉?臣愚欲望陛下特发睿断,重赐屏斥。或朝廷忠厚,未欲屏之远方,亦乞更欲镌降,永不叙用,以为世济奸凶者之戒。所有词命,臣未敢撰进。谨录奏闻,伏候敕旨。
〔贴黄〕臣既具奏汪绎世济其凶等事,因契勘绍熙、庆元间稔奸积恶、朋邪丑正者,不但义端一人,如胡紞、李沭、沈继祖、刘德秀之徒,尤号为攘臂以挤排故老、击逐善类者。使其若子若孙颇能畏饬,如蔡叔之后而有蔡仲,冀芮之后而有冀缺,张汤之后而有张安世,朝廷洒濯而用之,则固不必以世论。其或狠暴贪戾有亦如绎之所为,则当终身锢废,不应使之参错州县间,蠹国伤财,永为民害也。臣固非越职言事,盖自隆兴以来,中舍缴奏,亦有论及一人而带说三四人者,故实具在,用敢援此言之。其于大明黜陟之朝,诚非小补。伏乞并赐施行。
读车千秋传 北宋 · 余靖
押词韵第十七部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汉武好迂诞,江充专险贼。
引对大台宫,君臣自相得。
世乱谗人胜,奸谋多造饰。
元良天下本,掘蛊遭荧惑。
春坊一动摇,前星冷无色。
恐为扶苏诛,掘节储君侧。
屈氂亡庙谋,转战同昏蚀。
臣心无以明,野死不容息。
千秋初奏疏,翩翩举其直。
一言能悟主,破怒成悽恻。
归来及望思,层台起东域。
徒步取卿相,分茅非旧德。
因思壶关老,先此陈奇策。
嘉言若时用,生归当有益。
徙薪不蒙赏,焦头为上客。
汉道用人轻,取笑羞夷狄。
有感二首(原注:乙卯年有感,丙辰年诗成。二诗纪甘露之变。) 其一 唐 · 李商隐
五言排律 押虞韵
引用典故:洪炉 萑苻 下殿趋
九服归元化,三灵叶睿图。
如何本初辈,自取屈氂诛。
有甚当车泣,因劳下殿趋。
何成奏云物,直是灭萑苻。
證逮符书密,辞连性命俱。
竟缘尊汉相,不早辨胡雏。
鬼箓分朝部,军烽照上都。
敢云堪恸哭,未免怨洪炉。
汉书杂论下 宋 · 刘子翚
出处:全宋文卷四二五九、《屏山集》卷四、《南宋文范》卷五三
或曰:武帝不冠不见汲黯,此足称者。余谓君臣相与,在贵以诚心,不在贵虚礼也。武帝以黯为社稷之臣,是非不知黯也。黯进言未尝一听,画策未尝一用,弘、汤之阿谀顺旨,皆超躐见用,至谓黯为甚戆,谓黯为不学,谓黯为妄发,卒见斥逐,则不冠不见是虚礼也。后拜黯为淮阳太守,欲借其威重以靖寇也。黯不受印绶,强予之曰:「吾今召君矣」。此绐黯,欲令之淮阳也。黯居淮阳十年,竟不召也。高祖骑其项而问周昌,据床而见郦食其,可谓亡礼矣。然其计策行,其身名显,故高祖虽有嫚侮之讥,而英雄乐为之用者,盖其诚心相与,不责以虚礼也。武帝力征匈奴,主父偃、严安、徐乐引危亡之事谏之甚切,帝曰:「公辈皆安在,何相见之晚也」!悉拜为郎,然征伐竟不已。又包南山民田为上林苑,东方朔陈三不可,帝拜朔为大中大夫、给事中,赐黄金百,然遂起上林苑。盖武帝知受谏为人君之美,故不吝爵禄以旌宠之也。然有赏谏之名,无受谏之实,何益于治乎?孔子曰:「法语之言,能无从乎,改之为贵」。此之谓也。
哀帝为定陶王,从傅、相、中尉入朝,成帝问之,对曰:「令诸侯王朝得从其国二千石,傅、相、中尉皆国二千石也」。问中山王,不能对,帝乃贤定陶王。时哀帝年十七,元帝即位时年二十七矣,不省召致廷尉为下狱,竟杀萧望之,以此言人君一日二日万几,岂可不练达世务也哉?元帝好儒,宣帝曰:「乱我家者必太子也」。汉业自元帝而衰,知子莫若父,信矣。
杜钦说王凤曰:「王章所坐事密,天下不知章实有罪,而以为坐言事也。宜因章事举直言极谏,则流言稍释,疑惑著明」。凤行其策,史称钦补过将美,皆此类也。且王章上封事指言凤专权蔽主,宜废勿用,凤乃陷以大逆。章死不以罪,天下冤之。钦为凤谋主,言无不听也,不能救章之死,又为此谋,盖恶诬善,天下果可欺耶?钦奸人之雄也。初凤专权,钦尝戒之,又令凤乞骸骨。及王章上封事,凤称疾笃,欲遂退。当是时,刘氏王氏之祸几解矣,钦乃力说凤起视事,竟杀章。钦内结凤心而外取虚名,故其谋反覆如此。元帝举直言,钦专指后宫,谓外戚亲属无乖剌之心,阴为凤地,谷永之流也而机险过之。史臣责永而恕钦,且谓浮沉当世,好谋而成,非夫浮华博习之徒所能窥也,其然岂其然乎!
张汤、杜周,酷吏也,皆子孙荣显,侯爵数世。史称汤虽酷烈,及身蒙祸,其推贤扬善,固宜有后,此牵合之论也。汤深刻排陷,流毒一时,其称引一二掾史,何足掩其过伐。安世、延年之德器,自应绵远,未必由汤与周。舜之帝,禹之王,岂必自瞽、鲧耶!
公孙宏徒步数年至宰相封侯,于是起客馆、开东阁以延贤人,一时称焉,然不闻有所引荐也。一董仲舒卒挤排之,何贤人之能得耶。若所招延唯谄谀软美之士,则宏之客馆与屈氂之奴婢室无以异也。
史称贾山自下剂上,邹阳、枚乘游于危国,然卒免刑戮者,以其言正也。审如是,则比干谏纣、子胥谏吴,皆不免刑戮者,岂其言不正耶。君有明暗宽暴,由其所遭有幸与不幸也。
太史公以儒、墨、阴阳、名、法、道德为六家,较其短长而论其指要,刘子曰:「夫儒何所不通哉,不通非儒也」。其论墨者曰:「强本节用,人给家足之道也。孔子曰:『与其奢也,宁俭』。有子曰:『百姓足,君孰与不足』?《易》曰:『节以制度,不伤财,不害民』。则墨家之长,吾儒之为也」。其论阴阳家曰:「叙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。孔子曰:『行夏之时』。《易》曰:『变通莫大乎四时』。又曰:『君子以治历明时』。则阴阳之长,吾儒之为也」。其论法家曰:「尊主卑臣,分职不相踰越,不可改也。孔子:『君在踧踖如也,君命召不俟驾而行』。《易》曰:『君子以辩上下、定民志』。则法家之长,吾儒之为也」。其论名家曰:「其正名实不可不察也。孔子曰:『必也正名乎』。又曰:『惟名与器不可假人』。又曰:『如有所誉者,其有所试矣』。则名家之长,吾儒之为也」。其论道家曰:「使人精神专一,动合无形,澹足万物。孔子曰:『造次必于是,颠沛必于是』。《易》曰:『以此洗心,退藏于密』。又曰:『无思无为,寂然不动,感而遂通天下之故』。则道家之长,吾儒之为也」。以是观之,则五家之长,吾儒通之明矣。其论儒者之短,则曰:「以六艺为法,六艺经传以千万数,累世不能通其学,当年不能究其礼,故曰博而寡要,劳而少功」。是以迹论儒也。孔子曰:「一以贯之」。又曰:「予欲无言」。然则所谓六艺者,果可以病儒哉?论儒之迹而不论儒之道,非知儒者也。不蔽于一偏,不滞于一隅,以之治世,以之脩身,无不可焉,兹所谓通儒也。若曰殊途而同归,百虑而一致,则纷纷之论,不发亦可。
昌邑王贺废,宣帝即位,心内忌贺,诏山阳太守张敞谨备。敞见贺,察其言语,跪起不常。敞即奏曰:「故王清狂不惠」。由此知贺不足忌。若贺者,可谓无道之主,非清狂不惠者也。贺忧不免张敞之来,故于言语跪起之间,阳为颠蹶以免祸也。初霍光废贺时,令贺受诏,贺曰:「闻天子有争臣七人,虽亡道不失天下」。观此应对,岂清狂不惠者耶?贺虽昏于治国,亦善于保身,其得终其天年,抑有由也。
丙吉为丞相掾吏,有罪臧,终无所案验,后因以为故事。且吏不敢为奸臧者,畏刑法也。刑法不加,彼何惮焉?奸臧之吏,踪迹诡秘,幸而一败,又获善脱,蠹国害民多矣。赏罚之柄,诏王驭臣,相之职也。治远自近,掾吏之奸臧不案,欲责百司郡县之廉,可乎?
丙吉驭吏尝从吉出,醉呕丞相车上,吉容之。后赤白囊至,驭吏刺知虏入云中代郡,以白吉曰:「二千石有老病不任兵马者,宜可预视」。吉召曹案,科条其人,会帝召问,吉具以对,宣帝称其忧边思职。吉叹曰:「不先闻驭吏言,何见劳勉之有」!掾吏由是益贤吉。夫丞相,百僚之表也,驭吏呕车,其伤体貌甚矣,且时方多警,边郡二千石长吏可不预知耶?老病不任,可不预择耶?仓卒之间,偶得驭吏之言而见劳勉,又何足贤?噫,吉,汉之名臣,兹不足以贬其盛德,史臣载为美谈,亦已陋矣。
赵充国罢骑兵屯田,欲不战以破先○,其计得矣。然须迟以岁月,以待其敝,而宣帝责成甚速,遂诏别将辛武贤等出击,斩获数千,其馀尽降。先○之破,虽充国计画已定,然当时多言武贤出击之功。或使充国见宣帝言屯田不战,先○必破,策之上也。用兵则有胜有负,负则其患滋多,后勿轻战,未为失也。继乃罢遣武贤,更不论赏,此则过矣。使之率三军冒万死,既已成功,安可不赏?故武贤深恨充国,告其子卬他事,卬自杀,充国亦罢,遂为世雠,盖作不顺而施不恕也。夫争功招祸,自古多矣,余独于充国惜之。
史称隽不疑学以从政,临事不惑,遂立名迹,始终可述。疏广行止足之计,免辱殆之累,亦其次也。余观不疑为政,初亦尚严,赖贤母之训,故不至残酷耳。其议论容饰,颇近豪侠,然不疑诚奇才,考之当世,其伦匹尚多也。西汉士大夫持禄保位,习以为风。广、受独行止足之计,名重一时,廉顽立懦,后世犹想其风采焉。其人非不疑之所能先也。以游、夏之文学,冉、季之政事,宰、贡之言语,列于四科,不得先颜、闵之德行,圣人之意深矣。
元帝欲御楼船,薛广德免冠曰:「宜从桥」。诏曰:「大夫冠」。广德曰:「陛下不听臣,臣自刎以血污车轮,陛下不得入庙」。帝不悦。张猛曰:「乘船危,就桥安,圣主不乘危」。帝曰:「晓人不当如是耶」?乃从桥。噫,广德刎血之言诚过矣,然广德不先发此言以激上心,则张猛之言未必见听也。事君有犯无隐,广德有之,然元帝亦可谓能纳谏矣。
武帝任车千秋,一言寤主,何哉?智有馀也。武帝惑于鬼神,故千秋讼太子之冤,托以白头翁教臣言,武帝亦曰:「此高庙神灵使公教我也」。武帝晚年多病,尤信巫蛊之说。《卫太子传》曰:「久之,巫蛊事多不信。上知太子惶恐无他意,车千秋复讼太子冤」。是千秋逆知武帝有悔恨心,故乘间而开说也。不然,千秋为高寝郎,当追捕太子时,何不言耶?因其悔恨之心,挟以鬼神之事,故一言寤主,岂非智有馀耶?传中亦言千秋敦厚有智,千秋无他施为,所谓有智者,岂当时史臣亦微见此意耶?
薛方、蒋栩之流,汉高士也,附于他传,仅见姓名。《东方朔》一传几万馀言,考其所载,皆滑稽戏弄不经之谈。孔子曰:「辞达而已矣」。亦盍剪其繁芜乎!
萧望之自谏官出为平原太守,望之上疏曰:「选经术之士以为内臣,外郡不治,岂足忧哉」?此有激而言,非通论也。
史称元帝优游不断。萧望之谓中书本用宦者,非国旧制,欲退宏恭、石显,更置士人。元帝谦逊,重改作,议久不定,此优游不断也。后恭、显谮望之,请召置廷尉,请免为庶人即免为庶人,请诎之牢狱即诎之牢狱,又何勇决耶?盖由听受不明,故忠直之言难行,谗昵之言易入也。
三长史谮杀张汤,武帝后杀三长史;恭、显谮杀萧望之,元帝竟不加罪。此人君之所以贵英断也。望之既死,帝为之却食,涕泣哀恸,每岁时遣使祠祭,无所不尽其至焉。生不能用,又杀其身,既死乃为此纷纷,何耶?哀公诔仲尼,子贡所以讥之也。
魏相为扬州刺史,考案郡国守相,多所贬退。丙吉与书曰:「朝廷已深知弱翁治行,方且大用矣,愿少慎事自重」。相心善其言,为霁威严。相所贬退皆当耶,不可已也;失之过耶,箴之可也;不当以朝廷方见用而为慎事之计也。以丙、魏之贤犹如此,况其下乎?后之人慎事自重而致身荣显者,率遵此言也。
班固谓平当逡巡有耻,又谓当持禄保位,被阿谀之讥。孔子曰:「行己有耻」。又曰:「巧言令色足恭,左丘明耻之,丘亦耻之」。若审阿谀,乌得谓之有耻乎?当为相才数月,观其不受侯而过于公孙宏、稚圭之流矣。
高祖召田横,至尸乡自杀,其客二人亦自刭。高祖惊,以横客皆贤也,尽召之。其徒五百人,闻横死,皆自杀。于是乃知田横兄弟能得士也。余谓史溢美之言也,五百人时在海中,闻横死惧而逃散耳,或有与横同死生者,亦不过数人,海上辽邈,因遂传以为皆死未可知也。横窜海中,其徒五百人若果能皆为横死,则方其盛时,据三齐之地,所得死士可胜论哉?以横兄弟之贤,得死士如此之众,夫孰能当之?然横兄弟亦屡与诸侯兵战矣,未尝一胜,则所谓死士者,皆安在耶?史臣盖欲成田横得士之名,因世俗之传,遂实其说。
袁盎虽引义慷慨,然捭阖之士也。尝谓文帝有高世之行三,且曰:「陛下至代邸,西乡让天下者三,南乡让天子者再。夫许由一让,陛下过许由四矣」。方汉大臣诛诸吕,迎文帝,帝与宋昌决策而来,岂有许由之志哉,再三之让,姑欲谦谦尽力耳,盎乃谓过许由之让四,何谄谀之甚耶!文帝甘受其言,使庸庸之君,岂不张其骄心哉。《书》曰:「有言逊于汝志,必求诸非道」。帝王以此观人,则邪与正岂不洞然耶?
张良至圯上,见老父授以一编书,乃《太公兵法》也。初老父与良约:「五日平明与我期」。比良往,父已先在,怒曰:「与老人期,后何也」?又五日鸡鸣往,父又先在。又五日,良半夜往,有顷,父来,喜曰:「当如是」。《兵法》曰:「先发者制人,后发者制于人」。老父之意,良默得之,故未传兵书,而先许之也。
张良所画计策,高祖用之,以成汉业。及招四皓以安太子,则高帝亦堕其计中矣。良欲从赤松子游,盖婉其辞以脱世网,所谓「鸿飞冥冥,弋人何慕焉」。高祖与雍齿有故怨,尝欲杀之,后诸将欲反,用张良计,乃封雍齿,王陵坐与雍齿善,亦最后封。噫,以高祖宽仁大度,犹未能于此释然,乃知不念旧恶,亦是难事。韩信王楚,召辱己少年令出跨下者以为中尉,曰:「此壮士也」。观此,则信岂庸庸武夫耶?
有告韩信反者,高帝初欲发兵,陈平劝帝伪游云梦,信必郊谒,即执缚之,此计亦适行耳。据《韩信传》,高祖且至,楚欲发兵,自度无罪;欲谒上,恐见擒。是信已明知高祖欲擒之矣,使信决策发兵以袭高祖,事固不测也。或说信斩钟离昧,楚亡将,汉捕之甚急,信初匿之,今发之,是自暴其罪也,以此求免,难哉。噫,信诚无他,然高祖卒疑之者,岂两雄不并居耶?韩信料敌制胜,可谓明矣,而不知高祖之疑己,是天夺其鉴也。高祖兵败成皋,自称汉使,晨驰入信军,信未起,即入卧内,夺其印符、麾召诸将,易置之,信乃知独汉王来,大惊,则高祖疑信之迹彰矣。及封齐王,会垓下、项羽死,高祖袭夺信军,徙信为楚王,则高祖疑信之迹,又昭昭矣。信殊不觉,故武涉、蒯通之言,如水投石焉。初谓汉王亲信我,不夺我齐。既夺齐,又谓我无罪。既见缚,始知汉王畏恶其能,遂称疾不朝。呜呼,何信知之晚也!夺军徙地,出其不意,相疑甚矣,三尺童子亦须觉悟,而信不知,信岂暗昧至此哉?天夺其鉴也。
项羽引兵欲渡乌江,亭长舣舟待,请羽急渡,羽不渡,乃战死。盖是时汉购羽千金、邑万户,亭长之言甚甘,羽疑其欺己也。羽意谓丈夫途穷,宁战死不忍为亭长所执,故托以江东父老之言为解尔。使羽果无东渡意,岂引兵至此哉?羽至东城才二十八骑,与汉兵战,斩二将,杀数百人,汉军披靡,使羽尽用其众,决死垓下,岂易当哉?所以去垓下者,犹冀得脱也,乃为田父所绐,陷于大泽。羽知人心不与己,安知亭长不出田父之计哉,此羽之所以战死也。
武帝之时,异人并出,史臣方之版筑饭牛,斯言过矣。公孙宏、倪宽之儒雅,专事阿谀,皆佞人也。张汤、赵禹之定令,多务严急,皆酷吏也。李延年倡优善歌,乃许之协律。桑宏羊剥民聚敛,乃许之运筹。至如严助、张骞之徒,皆启唱边事以资进取。在尧舜三代之时,不免乎流放窜殛者也,尚何才之足云。惟汲黯、苏武一时杰出,而武帝疏远之,肆其私心,祸流四海,则以朝无人也,史臣之言过矣。
爵禄者人主之柄也,褒贬者史官之柄也。史官之柄与人主相为权衡,以劝善惩恶。孔子作《春秋》,后之作史者取法焉。莫尊于丞相,陶青刘舍相也,不得立传;莫贵于通侯,扶柳吕成侯也,不得立传。严彭祖不为宰相,李广不封侯,当时惜之,然皆有传焉。孟眭以议郎立传,江公以博士立传,苏武以典属国立传,严安以骑马立传,贾山、邹阳之徒以诸侯之客立传,不以爵禄之崇,所以励善也。春秋澶渊之会,卿当书,以其无信,不书;召陵之盟,屈完不当书,以其贤,故特书,盖此意也。佞倖、货殖何以立传?希恩冒利之人,茍一时之荣,非求名于万世也,史必立传,所以惩恶也。《春秋》书三叛人名,盖此意也。此史官之柄,与人主相为权衡,而励善惩恶也。
班固作《汉书》,惟《纪》最为严密,事皆详载于《传》,而撮其要书于《纪》,固自名之曰「春秋考纪」,其言有深意焉。余尝考之,吴王濞约六国举兵,齐王后悔,背约城守;济北王为其郎中令劫守,不得发兵。濞败,遂得不诛。班固书曰:「皆举兵反」。何以书「皆举兵反」?初意皆反也。戾太子斩江充矫制发兵,武帝诏刘屈氂捕斩反者,班固书曰:「太子以节发兵,与丞相刘屈氂大战长安」。何以不书反?初无反意也。张汤凌折三长史,长史发汤阴事,汤曰:「谋陷汤者三长史也」。遂自杀。武帝尽诛三长史。班固书曰:「张汤有罪自杀」。何不书陷汤?汤有罪也。弘恭、石显奏萧望之不悔过,请诎于牢狱,塞其怏怏心,望之自杀,有司奏望之有罪,请绝其爵邑。班固书曰:「中书令弘恭、石显谮望之,令自杀」。何不书有罪?恭、显谮之也。太子矫制不书反而书以节发兵,讥武帝惑巫蛊而致乱祸也。望之自杀不书有罪而书谮,讥元帝信阉宦而杀其师傅也。凡此之类,不可殚举,固自谓「春秋考纪」者,岂以得《春秋》之意耶?
班固作史赞,非独详于纪善也,又重美之;非独略于记过也,又婉其辞。其记善也,虽小善必录;其记过也,非大过不书。文帝之仁言俭德,赞中总列十数条,叹曰:「呜呼仁哉」。于景帝赞又曰:「至于孝文,加以恭俭」。于武帝赞又曰:「文景务在养民」。非详于记善,又重美之乎?武帝之穷兵奢侈,其赞曰:「雄材大略,不改文、景之恭俭,诗书所称,何以加焉」?非略于记过,又婉其辞乎?元帝之号令温雅,成帝之穆穆之容,皆见称述者,不以一失废其他长也。故曰虽小善必录。吕后之宠产、禄,景帝之杀晁、周,皆略而不言者,不以小疵玷其全美也,故曰非大过不书。
史赞诸帝皆称述,独高祖赞推其世系运统而已,无所称也。盖以高祖之盛德大业,不假言而自著,亦非一二言可赞也。故赞卫、霍不言征伐之功,赞相如不论文章之美,其他则片善寸长,赞皆言之,有馀易见,不足难知故也。
高祖辍洗受言,吐哺销印,其从谏若转圜也,至于废太子则虽得百张良无益。文帝身衣弋绨,慎夫人衣不曳地,其俭无以加也,至宠邓通则赏赐辄钜万,并举铜山与之,何相戾哉?盖惑于所爱,虽圣主贤君,犹不能自免也。及四皓入见而嬖姬舞泣,申屠一言而弄臣碎首,此二帝所以称贤圣哉。
汉相论 宋 · 胡铨
出处:全宋文卷四三一五、《胡澹庵先生文集》卷一
西汉之兴二百馀年,其宰相独称萧、曹、丙、魏,何也?窃究其故,自高帝而下,其臣欲有为而其主不足与有为。文、景、武、昭有可为之时,而其臣或不足与有为,元、成、哀、平,则主臣俱不足与有为矣。惟孝宣之世,君臣适相遭,故其建立有可道者焉。呜呼,其难哉!方汉之初,酂侯以沛相为相国,开基之初,何实为冠,是时曹参未相也。至惠帝二年何死而参始相,史官谓萧、曹为冠者,妄也。然则高帝之世,独相萧何一人而已,岂不谓难其人耶?参相四年,而王陵代为右丞相、陈平为左。平长于谋而陵亦刚正有守,终惠帝之世无大施设,非智于前而愚于后,知帝迫于吕氏,不可以有为也。及吕后元年,陵迁太傅,平遂代为右,而审食其为左。是时诸吕张矣,辟阳具位,固无足言,而平亦唯唯,何哉?知吕后犹在,有待而后发也。吕后今日死,而明日平与太尉勃诛诸吕,立文帝矣。以是知惠帝、高后,其臣欲有为,而其主不足与有为也。孝文之元年,平为左,勃为右。二年而平死,三年而勃免,灌婴自太尉代之。汉兴至是二十馀年,公卿皆军吏。婴死,张苍代之。苍以病免,申屠嘉代之。帝好儒书而婴起鞍马,帝好循吏而苍喜法律,帝举贤良而嘉无术学,堂陛之间,常不相堪。至于孝景,陶青、周亚夫、刘舍、卫绾相继居位。亚夫鲠挺,敢争大体,然不知权变;绾敦厚,可相少主,然无能建明。文、景治几三代,而卒不能臻其极者,无三代之佐也。武帝则又下文、景一等,其臣亦从可知矣。自卫绾以旧臣免,建元则窦婴、许昌、田鼢,元光则薛泽,元朔则公孙弘,元狩则李蔡、严青翟,元鼎则石庆,太初则公孙贺,征和则刘屈氂、田千秋。然魏其、武安其进贤可与也,短于识;平津儒学可与也,短于刚;牧丘谨审可与也,短于略;葛绎不受相印可与也,短于果。至若彭侯之亡绶,富民之掘蛊,又琐屑不足科矣。许昌、薛泽、严青翟、赵周之徒,与夫孝景之陶青、刘舍,虽不概见,然踽踽廉谨,为相备员,亦略见于《申屠嘉传》,而史氏谓李蔡人品出李广下远甚,则其风采亦可想见。自是以后,王䜣、杨敞、蔡义相继元凤、元平之间,无他大略,谨守霍光之约束。议者谓光置相不选贤,则孝昭之佐,又下孝武时一等矣。以是知文、景、武、昭有可为之时,而其臣或不足以有为也。其后元帝则韦玄成、匡衡,然无救恭、显之乱,衡又从而附之。成帝则王商、张禹、薛宣、翟方进、孔光、马宫,然无救王氏之乱,禹又从而和之。哀帝则朱博、平晏、王嘉、孔光,然无救卞傅之乱,博又从而导之。至孝平而新都之羽翼已成,区区若马宫、平晏,何益成败?以是知元、成、哀、平,臣主俱不足以有为也。盛哉,孝宣之烈也,本始则韦贤之守正,地节则魏相奉故事,神爵则丙吉知大体,五凤则黄霸总纪纲,甘露则定国明政事。然贤则赐金以免,霸则功名损于治郡,定国又事帝日浅,惟丙、魏同心辅政,以功名始终,庙堂密勿,略无间言,由汉以来未之有也。故尝论君臣相得之难,古人谓之千载一时。得君如酂侯,不免下吏;文、景待臣有礼,而绛侯父子之忠,继踵入狱;武帝之佐十三人,坐事免者大半,公孙、万石仅以柔佞免,然数被遣矣。元、成、哀、平间,如王商、王嘉,庶几名宰,商以愤死,嘉以直死,朱博以罪死,安昌之徒,虽容容保宠,死者相望。孔光再为相,亦再斥免,其固位可知也。汉兴,独韦平父子至宰相,然功名文采亦少贬焉。由是言之,孝宣中兴,丙、魏有声,岂不谓君臣相遇耶?呜呼,其难哉!
论使材二疏 南宋 · 王质
出处:全宋文卷五八○六、抄本《雪山集》卷二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一四五
一曰无责全材。臣尝论之曰:圣人之用天下,常使人欣欣有自喜之心,下自一介之吏,等而升之,人自各顾负荷可用于世。才者常思奋其才,智者常思泄其智,一旦苟可以施为,则激昂驰骋,惟恐后时而不发。当此之时,天子优游于上,而天下之人奔走于下,大者则为之劳心以集其事,小者则为之劳力以济其职,孜孜矻矻以自逞其能,疲弊辛苦,终其身而不倦。甚者蹈白刃,触汤镬,冒患难而不知辞。惟夫自以为无用于世,则气消意坏,虽有才智,久而散缓腐败,以至于枵然而无用。夫天下之才智可作而不可沮也。世之良弓,激而发之,一寸之镞可使有千步之势,弛而放之,与仆株朽木同。故圣人常以有用引天下,以为无用而自绝,则其可用盖无几矣。臣尝叹息唐八司马皆天下雄豪伟特之才,如柳宗元、刘禹锡,其所蕴藏盖百分未试其一。故其陵厉轩昂之气,虽忧深憔悴之中犹自见其文章议论而不可没;其精华果锐盘屈而低折,不得已而暴露于荒州僻郡之间,盖亦有过人者。而程异晚年复振,则唐之财用遂霈然。此岂可以不惜也?盖尝读《洪范》之书,以为皇极之道广大而不狭,宽厚而不苛,而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所以用天下之术,颇可以推见于此,何者?有猷者,有谋略也;有为者,有胆力也;有守者,有志节也。有谋略者能画,有胆力者能办,有志节者能立。此不可不念也,故曰「汝则念之」。虽然,有谋略者或至于诈而不知正,有胆力者或至于纵而不知法,有志节者或至于执而不知惧,盖非天下之中道矣。虽然,茍未丽于恶者,亦不可以不受也,故曰「不协于极,不罹于咎,皇则受之」。嗟夫!皇极之道,非圣人孰能行之?荀彧、崔浩、张华、王猛之谋略,杜黄裳、李德裕、张柬之、郭崇韬之胆力,申屠嘉、张昭、窦武、何进之志节,此固硁硁者,有所不录也。臣闻昔者太祖皇帝以大度致天下之士,深知赵普之贪、曹翰之横,而包涵覆盖,未尝见于辞色,故赵普、曹翰俱得以为名臣。自雍熙、端拱之后,用法愈详而责人愈密,盖其弊至于今有二:一曰记旧恶而不开其新,二曰录其暂失而不责其后效。且天下之士谁能无援而进者?陛下以天下之权付之宰相,凡取予黜陟皆出其手,而今之议者曰:「某人故相党也」。臣愚不知谁非其党欤。既斥其尤,则其他自可以淬磨洗濯而与之更始,故臣以为莫若弃其旧而开其新。夫人一辞令之不当,一措置之不审,虽大智有所不免,而何必铢称寸量于其间。铢称寸量,则自公卿大夫以下,至于州县之丞尉,其破碎而不全者甚多,而非可以一二数也。故臣以为莫若略其暂失而责其后效。故夫天下之势要使轻重两适,其平而已。台谏者列善恶之实而致诸天子,天子者权善恶之宜而置诸士大夫,是以能平轻重之势。何者?台谏列善恶之实而处之以公,故人无邪心;天子权善恶之宜而行之以恕,故人无弃方。此所谓并行而不相悖者,然臣之论非所施于大奸慝也。
二曰无拘定制。臣尝论之曰:圣人之于天下,惟其我取必于人,而不能人取必于我,是以天下惟圣人之为听。何者?我取必于人则权在我,人取必于我则权在人。人主之所为奔走于天下者权也,以奔走天下之具而委之于人,则欲富者富,欲贵者贵,如执券取偿,其势不得不应。随其所欲而应之,则我之富贵有限,而彼之所欲无穷。置而不应,则鬨然有不平于其心,浮躁者则怨怒而形于色辞,而长厚者亦不免叹息滞闷而不能一日释其意,以为天子爵禄,彼当予我而我当得也。倚之以必予,而不予以为吝;计之以必得,而不得以为枉。故人主多负谤于天下,而天下多不尽力于其君。所贵夫圣人者,不牵于天下之私情,而附合于天下之公论。彼天下之私情,孰不欲富,孰不欲贵?而圣人一以公论概乎其间,必其有可以得富贵之理,然后遗之以富贵之资,故得之则释然有以自慰其意,而不得者亦慊然有以自愧其中。自慰以坚天下欲为之心,自愧以作天下不为之气。臣尝读西汉《百官年表》,以为武帝规模法度固不若古帝王之粹,而其役用天下皆圣人不言之妙术也。张欧为中尉九年而迁,而宁成之迁四年,韩安国之迁一年;商丘成为大鸿胪十二年而迁,而田千秋之迁一年,田广明之迁五年。故臣以为武帝之用人有不可以迟速推。汉制,宰相之阙则取诸三公,三公之阙则取诸九卿。然而石庆之死,御史大夫当迁而不迁,而太仆公孙贺得之;公孙贺之死,御史大夫商丘成当迁而不迁,而涿郡太守刘屈氂得之;御史大夫延广之罢,九卿当迁者甚众,无何,取诸济南太守之王卿;御史大夫公孙弘之相,九卿当迁者甚众,无何,取诸河东太守之番系。故臣谓武帝之用人,有不可以次第度。彼武帝者,以为吾之爵禄而使天下以意揣而情窥,则吾爵禄之权将折而归诸天下,是故示之以不可知之端,而引之以不可穷之绪,使天下惟知爱之而为,为之而力,而终莫敢有所歆羡邀持于其间。此固武帝之所以为雄才大略也。迩者大臣之议,患夫在朝廷者居之数月,则悄悄然已有欲进之心,居之满岁,则汲汲然遂有必进之意,又少迟之,则凛凛然不可留也,是以故岁之诏定日月以为迁易之限曰:「将以沮躁进者之心也」。患夫在朝廷者不量浅深,不度高下,无故而迁,不愧不得而得不逊也,是以故岁之诏循序以为进擢之格曰:「将以塞侥倖之路也」。此二者其意则甚公而其名则甚美,然臣之所虑者,士大夫取必于朝廷之爵禄,而朝廷又自开其必取之门,臣之所不识也。夫天下惟不可为此必然之说也;为此必然之说,则人将有必然之心。今将致其力者,则先令之曰:「行百里予百金」。而未至于百里,百金固不可得也;至于百里,虽跛蹩者亦无以却之矣。其初欲以致有力者,而其终不能却跛蹩,此必然者之过。为今日之计,莫若参其才之优劣,揆其绩之高下,废置予夺杂出于必然之间。使天下之人知之而不能名,名之而不能议,然后有以服天下之心而致天下之力。夫使天子之爵禄而日月可以驯致,资序可以必得,虽童子皆能逆计之矣,而乌能以鼓舞天下哉!
感事 清末民国初 · 易顺鼎
七言律诗 押虞韵 出处:琴志楼诗集卷十二
痛哭天心犹未悔,传闻虏骑已长驱。
疮痍直北惊烽燧,膏血江东困转输。
强敌方求侂冑首,庸奴自取屈氂诛。
收京郭李知谁是,西望云山一叹吁。
余观近时诗人往往有以前代台名为赋者辄用效颦以消馀暇 其七 望思台 元 · 岑安卿
金茎擎露空崔嵬,湖台筑恨心犹哀。
剖桐殡土事暧昧,祸机元自长生来。
寿踰大耋世已稀,赵国憸人心险巇。
盗兵诛佞两非是,屈氂督战犹惊疑。
衔冤竟殒鸠泉里,壶关三老言非迟。
向无少卿护病已,上林僵柳何缘起。
空馀老泪滴纹甃,斑斑相间苔花紫。
东门行二首 其一 明 · 王世贞
押词韵第三部
出东门,曷不言归。
我欲从九夷,不赍八月粮,未满十二驽驹蹄。
手操蒯缑剑,囊裹一束书。
但趋咸阳道上,鹊啄乌栖竟何之。
竟何之,东有霍家骠骑,西有丞相屈氂。
黄金如山,风雨立前,安用蒯缑束书为。
黄金如山,风雨立前,安用蒯缑束书为。
咄女从九夷,咸阳道上生不支。